善待润玉

第一章：电视剧藏剑山庄1

　　无垠的黑暗里，没有一丝光亮，却奇迹般的让人感觉不到森冷，仿佛被什么东西包裹着，周身十分的温暖。

　　意识一时模糊一时昏沉，穆玄英沉睡于这黑暗之中，完全没有清醒的时候，在这里根本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，也就无从诉说究竟过去了多久。

　　混沌里，他开始做着各式各样的梦，然而几乎都是片段式的梦，一闪而逝，毫无连贯，令人摸不着头脑。梦中，常常闪过一个身影，穆玄英不由自主的去追寻，想要牢记，想要刻在心里，说不上来为什么，下意识的要去这么做。就好似他已经追着这道身影千百年了，早已形成习惯。

　　然而，真正的苏醒，却是源于脑海中响起的女声。

　　穆玄英已经很有几天未曾入过梦，清醒多过昏睡，虽说如此，他脑海中仍是一片混乱，周遭的黑暗未曾随着他的清醒而褪去。

　　身归混沌，无神无识，永坠黑暗，只余残魂追忆往昔刻骨铭心的人和事，这便是死亡吗？

　　死——是了，他似乎已经死了，死了两次。一次成徘徊忘川的孤魂野鬼，一次道消魂灭。

　　道消魂灭么？那便是在世间不余一丝一毫了。是怎样死的呢？无从记起，但穆玄英心底却没有感到后悔，残存的印象告诉他，似乎合该如此，他曾经似身而为侠，胸中自有浩然正气，手中青锋只为护天下苍生，那么以身殉道，又有什么不对？

　　不悔，可也不舍。

　　不舍谁呢？穆玄英又想起了那道身影，梦里只能看见他一袭红衣白裘，茕茕孑立，独自披荆斩棘踏过紫陌红尘。心中蓦地一窒，穆玄英莫名感到十分难过，怎忍他一人在世间流离？明明，只望他平安喜乐，一世无忧啊——‘莫雨’。

　　‘天道仁慈。’

　　几乎是在想起‘莫雨’两个字的同时，穆玄英脑中轰然炸开一道声音，无喜无悲，淡漠却饱含悲悯，女声一顿，近乎于慈悲的声音继续响起。

　　‘所谓天道，衍四九，而大道五十，余下一线生机，自给功德无量之人。有言道，行善积德，必定福泽深厚。你一身功德，替你挣来此难得生机，既是天道开恩亦是你之应得。你之魂魄于这混沌之界灵气将养百年，如今——当可再生。’

　　‘当可再生。’

　　‘当可再生。’

　　犹如回荡在佛寺里的钟声般，这四个字萦绕在穆玄英耳边，挥之不散。

　　刹那间，光明降临。

　　‘望君珍重，勿违仁道。百年后，当得大道之际，便是君求仁得仁时。’

　　彻底失去意识前，他听见那女声如是道。

　　——

　　“嘿！卖包子喽，热腾腾的包子哟。”

　　“糖葫芦嘞，又甜又脆的糖葫芦。有人来一串么？”

　　“客官，您里边请，打尖还是住店？”

　　吵杂的声音不时响在耳边，叫卖声此起彼伏，一阵胜过一阵，临窗而望，道路之上行人来往络绎不绝，赶路的，卖菜的，嬉闹的，形形色色的人在眼前划过，最后化作一点影子消失在远方。

　　分明是每天都会上演的日常生活画面，该是再平常不过，举目远望，穆玄英却只生出了不真实的感觉来。尽管他距黑暗中醒来已有五、六日，且行动自如，可每每思及自身，总会以为还身在梦中，那种与现实脱离的失真感，实在难以剥离。

　　出神间，思绪不免又飘回那个夜晚，打从与安禄山同归于尽后，他便没想过还有来生。道消魂灭，并不是说着玩的，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归于黑暗，完全不曾料到居然会有苏醒之日。

　　穆玄英再次回忆起堕于黑暗时听到的话。“天道仁慈么。”他喃喃自语，双目无神的望着窗外，“若是仁慈，为何独不见小雨。”

　　‘让我陪你！穆玄英，不要推开我！’

　　‘你让我看着你死，却让我好好活下去，我做不到。毛毛，你不要太残忍。我成全你为他们牺牲，你也成全成全我！我只是想陪着你，如此而已！’

　　‘不要阻止我，毛毛。你不能这么残忍！让我余生都活在悔恨里。’

　　穆玄英扶额，掩盖在手掌下的脸，露出一个难过的表情。自醒来后，每次回忆起关于秦始皇陵的往事，莫雨最后对他说的话总是不受控制的往他耳朵里钻，他原也不想这样的，他把什么都计划好了，按着他的计划，莫雨即便看到他的过往，出副本后也会忘掉。可偏偏最后天不遂人愿，莫雨不仅拿到挂件再忘不掉秦陵之内所发生的事，甚至还亲手献祭了他。

　　他那么了解莫雨，简直不敢想在那之后，莫雨会怎么过下去。

　　如今纵然他求得一线生机醒来了，可醒来后居然不是在现代，也许他再也找不到莫雨了。只要一想起当日的事，想起莫雨，穆玄英便一阵钻心的疼。虽并不后悔牺牲自己救全团性命，可以那样的方式死在他面前，莫雨要怎么接受？

　　“客官，菜齐了，您慢慢品尝。”

　　穆玄英猛地抬头，面前的店小二脸上堆满了笑容，穆玄英一阵恍惚，方从回忆里惊醒，他勉强扯出个笑来，道了声谢，小二便点头哈腰的下去了。

　　穆玄英扒了口饭，重新振作起来，无论如何，活着才能创造奇迹才有希望，即便不在同一个世界，但只要人活着，就总有相见之期，无论这有多难，他绝不会放弃。何况，在他苏醒之前，那不知名的人也说了‘当得大道，便可求仁得仁’。

　　那么，何谓大道，如何才算得大道？

　　“哎，你们听说了吗？那霸刀山庄的柳惊涛就要和唐门小姐唐小婉联姻了。”

　　“怎么没听说，江湖不都传遍了吗？是喜事啊。”

　　客栈从来不乏喝酒吃菜聊天的江湖人，穆玄英动筷的手一顿，表情变得微妙起来。

　　“希望两大门派的联姻不要魔道给破坏了，那些个妖魔邪道专喜欢搞破坏，烦得很。”

　　“嘿，你这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。最近没听说恶人谷有啥动作，何况人家唐门和霸刀山庄什么身份，难道怕区区一个恶人谷？”

　　“这倒也是。”

　　听着邻桌两位江湖侠客的谈话，提及‘恶人谷’时，穆玄英心猛地一跳。霸刀山庄、藏剑山庄、恶人谷，这说明什么？

　　这里是——大唐！既有恶人谷，一定有王遗风，那么也会有……

　　穆玄英一颤，整个人不由自主的跳起来：“结账！”把钱放在桌上，也不管是多是多少，穆玄英迫不及待的往楼下跑去。

　　“啧，一来就是副魂不守舍的样子，现下这样，怕不是中邪吧？”店小二收起钱，望着穆玄英的背影，自言自语。

　　当推断自己回到大唐，时光重返，莫雨或许也在这里时，穆玄英哪里还顾得及他人异样的眼光？他背着剑快步下楼牵马，寻着恶人谷的方向，飞奔而去。醒来的这五天，光是消化死而复生之事，以及为莫雨神伤就耗费了他大半时光，又理所当然的以为再也见不到莫雨，就没有刻意打听他所处的是哪个时代。

　　还好，现在知道也不晚。

　　虽知恶人谷凶险，此刻他又内力尽失，一旦前去若是找不到莫雨也许就会陷入危险，可穆玄英也顾不了这么多了，想见莫雨的心超过了一切。

　　是的，打从在破旧的道观里醒来时穆玄英就发现了，虽然身体还是原来的身体，一点没变，龙渊剑不知为何也跟在他身边，可他一身的内力却没有了。银钱是放在他身边的，只足以支撑他一个月的开销。不过这些都没关系，内力没了可以再练，没钱可以挣，只要一想到再过不久就能见到莫雨，那些烦恼微不足道。

　　一路快马加鞭几乎不眠不休的赶往恶人谷，穆玄英花了五天的时间。期间往记忆里的恶人谷去寻时居然遍寻不着，昆仑大雪茫茫犹在，但不见昆仑深处的恶人谷，一路打听才在长安城外找到具体方位，是以多耽搁了三天。穆玄英压下心头的不安，不敢细想其间的细节，他咬着牙终于在第六天旭日东升时抵达恶人谷。

　　踏着青山，道路两旁花繁叶茂，再前行百米，穆玄英一眼就看到了刻在山壁上的‘恶人谷’三个大字，望着与记忆里半点不相符的恶人谷，穆玄英心头不安的感觉愈加强烈。马儿在守卫的拦截下停住，穆玄英下马，那守在谷口的守卫却并不是他以为的雪魔武卫。

　　“哪来的小子，到我恶人谷作甚？”守卫瞪着来人率先发问。

　　“我……”穆玄英喉咙发干，声音有些哑。可既然已经来了，不问问，怎会甘心？穆玄英收拾了一番情绪，稳住心神抱拳，朗声道：“在下穆玄英，求见贵谷少谷主！”

　　“你疯了吧？”那守卫没好气道，“我恶人谷只有谷主……”

　　“哪来的俊俏小哥啊？”守卫的话说到一半被打断，穆玄英抬眼，见恶人谷内走出一名白衣绿袍的女子。女子脸上挂着笑，看向穆玄英的眼睛透着浓厚的兴趣，她戏谑道，“少谷主？我们恶人谷可只有王谷主，从未曾立过什么少谷主。何况，也没有人能担得起少谷主一名啊，小哥哥。”

　　女子越走越近，穆玄英忙连退几步，见此，女子不禁笑出声来：“小哥哥莫非是要入谷？倒不必找那根本不存在的少谷主，我难得看到长得这样好看的男人，不如你就跟了我米丽古丽呗，姐姐一定好好疼你。”

　　无视女子的调笑，穆玄英心中微惊，脱口道：“米丽古丽？圣女！”

　　“圣女？”米丽古丽愣了愣，随后抚掌笑道：“小哥哥有点意思。圣女是说我？虽未听过，倒也不错。这个称号，我米丽古丽用了！”

　　不对，哪里不对。穆玄英皱眉有些无力，挣扎着道：“你说恶人谷没有少谷主，那，王谷主可有徒弟？”

　　“你说莫雨？”米丽古丽道。

　　“莫雨！”穆玄英心跳骤然加快，“他在哪？”

　　米丽古丽奇怪的望他一眼：“自然在我谷内。你要找的‘少谷主’莫非就是莫雨？呵，那不过是王谷主怕叶丫头无聊，找给她的玩伴罢了，武功平平，连我米丽古丽都打不过，根本不足为道。相貌嘛。”米丽古丽露出轻浮的笑容，“也没小哥哥你好看。叫‘少谷主’？他也配？”最后三个字带着不屑。

　　闻言，穆玄英张嘴，所有的字眼全卡在了喉咙口，他闭上嘴，失望至极。

　　恶人谷曾有一句金句，宁得罪阎王，不招惹恶人谷疯魔莫雨。昔日十大恶人中别说与莫雨无冤无仇的米丽古丽，就算是肖药儿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挑衅莫雨。如今……穆玄英大脑一片空白，他怔怔的盯着米丽古丽，印象中，米丽古丽也不是她这样的。

　　这算什么？同样的世界不同的人？那这天道跟他开的玩笑也太大了。何苦给了他希望不过六日又只剩下绝望？

　　小雨，小雨，小雨。穆玄英不断的在心里默念，似乎这样就能令他好过些。

　　“找什么莫雨，俊俏小哥还是跟了我吧？恶人谷是弱肉强食之地，你背着一把剑却毫无内力，只有脸长得好看些。若入恶人谷，也就只有我米丽古丽会怜惜你了。”米丽古丽见他愣住，上前一步，不遗余力的调戏道。

　　根本不曾将米丽古丽的话听进耳中，穆玄英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。倏忽之间，他脑中似有什么东西闪过，快得他根本抓不住。

　　他自然抓不住，那道从他脑海里一闪而逝的信息，亦或者说是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感应到穆玄英强烈的愿望后，所发出的召请——

　　【系统提示】你是否要召请好友莫雨？

　　确定召请，等待莫雨反应中。